微博上看到一个女儿,她爸是派出所副所长,因为她妈要去找他爸的情人算帐,就被她爸杀了。姑娘说自己以前让她爸删掉小三联系,也被她爸骂。 现在她爸杀了她妈,她又要冒着生命危险,去向一个绝对庇护国家暴力机器的男权政府求正义,凶多吉少,令人惋惜。 当女儿们拿命去拯救为男人而死的亲妈,其实她们是被亲妈献祭给了男人。 这种时候,她们需要有人提醒,知道自己的自我感动其实是荒谬的,自己以为的爱之付出,其实是没有价值的,是一代代的女人为男人浪费的生命。 如果我33岁时没有觉醒过来,从拯救我妈的屎坑里爬出来,我今天可能已经死于心脏病了。 我虽然从小有天分,拒绝被我妈拉去给她站队斗小三,她给我说她斗小三的时候,我还骂她没出息,冤有头债有主,她男人才是罪魁祸首,她该做的是离婚。 但我没能摆脱“把妈妈救出婚姻脑”的陷阱,从小开始劝她离婚,长大后帮她找法官找律师,帮她写离婚起诉书,结果她几次去法庭,又改变主意和男人和好了。 后来我过了30,自己工作生活压力很大,不时还要记挂她的狗血婚姻,担心她的安危,开始不负重荷。 33岁的一天,我走在北京街头,她打电话来跟我哭诉,说自己被我爸打断了牙。我胸腔一阵剧痛,一线痛延伸到了左臂内侧,我忽然意识到,这样下去我就要早死。 我本能地脱口而出:“你给我闭嘴!” 喊出那句“闭嘴”完全是本能冲动,就像一个溺水将死的人,狂乱地伸出手去抓住空中的树枝。妹想到说完这句,胸腔就瞬间舒畅了。剩下的半小时,我把我几十年对我妈的愤怒、失望,全部倾吐出来,告诉她,我不会再听她说一句她狗血婚姻的抱怨。 在我妈余下的十多年人生里,这句话我说到做到,人生好太多了。 在喊出“闭嘴”的时候,我已经跟我的反社会人格爹断联多年。但那晚上跟我妈讲完话,我还是打开手机,给他发了个短信,告诉他:如果他再对我妈下手,我不会饶了他。 这是我为我妈的狗血纠缠做的最后一件事,但似乎还管用,他后来也没再打她。 我深知反社会/变态人格,没有什么感情,只听得懂暴力。 我跟这么个人从小长大,观察到了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。其中最重要的,就是不要跟他们浪费感情。失望、愤怒、温情、期待,都是没用的,他们会表演感情,但真的对别人无感。这是一种生理缺陷。 骂一个盲人不能让他复明,骂一个变态人格不能让他有感觉。你对这个人敞开的任何情感,都是徒劳,甚至是危险。 因为他们天生的能力,就是迅速捕捉到你的情感,并将其为自己所利用。 Psychopath Code这本书里,作者得出了跟我一样的结论:遇到变态人格,你只需要做一件事——安静地远离这个人。别幻想自己能改变一个人类中的异类。 如果你不得不把他干掉,那你就确保自己一下干掉他。 我妈在跟这个男人纠缠了一辈子后,在去世前两年,身体病重了,才终于离了婚。 离婚之后她跟我每次电话,都会说:“我怎么那么蠢,没有早点听你的。” 她生命的最后三个月,我推掉所有工作,陪她到最后一刻。那个我深爱的活泼聪明充满想象力的妈妈,当时已被这个反社会男人掏空了。 她是爱我的,我知道。她攒了一辈子的钱,争来的婚内财产,也都是为了留给自己的女儿。 我小时候,我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时光,她给我念普希金的诗,带我一起读书,给我讲美丽的回忆。我和女儿曾跟她三个人自己度过半年时间,每天都像温暖的假日。 如果她没有回到那个男人身边,她本可以活得更长。 她去世后,我被极度歉疚击垮。有一年时间,会忽然想起她,随时找个角落大哭。 三年后,我克服了另一场急性抑郁,开始运动锻炼,我的女权思考也越来越深入。直到有一天,我忽然看到,我其实没有必要歉疚,没有必要为我妈的错误负责。 应该歉疚的是她,给我造了这么个爹,拉我进入这场漫长的折磨。 但既然她已经不在了,一切对她已经没有意义。我需要做的,是从我这里,切断男权社会通过她传递给我的折磨。 我没有把任何男权社会的折磨传递给我女儿,我只为女儿争取尽可能多的自由和资源,这就是我的胜利。我应该为自己骄傲。 而我希望所有的女儿,不需要经过我的痛苦,才明白这一点。 你应该做的,是让自己摆脱枷锁,获得最大的自由。 你带着妈妈的基因,自由强大地活下去,替她活出她没能活出的自己, 这就是你给她最大的爱。 对所有女性来说,也是最有意义的爱。 每一个自由强大的女性,她的存在和呼吸,就是在造福其他女性。这就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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